近日，“快手一哥”辛巴直播间售卖的一款“小金碗碗装燕窝冰糖即食燕窝”被消费者质疑是“假货”，随着职业打假人王海的一纸报告，“糖水燕窝”被推上舆论高峰。根据王海发布的检测报告显示，这款燕窝蔗糖含量4.8%，碳水化合物为5%，唾液酸含量为万分之一点四，且不含蛋白质和氨基酸。王海发文称，辛巴燕窝是风味饮料不是燕窝，风味饮料属于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消费者可要求退一赔十。王海还指出，若进价4.2元，忽悠消费者说赔钱卖、贴钱卖便属于欺诈行为。随后辛巴方否认指控，称其是按销售公司提供的产品信息进行直播推广，目前已将产品送检，若消费者不满，可申请退款退货，自己会全力帮助维权。
随着事件持续发酵，有观点认为燕窝本就是“智商税”，在哪买都一样；也有消费者表示辛巴直播间应与商家一起承担责任；还有网友称直播间购物有风险，需保持谨慎。“糖水燕窝”的争议点究竟在哪里？
真假“小金碗”
据了解，这次“糖水燕窝”事件起源于10月25日，辛巴的徒弟“时大漂亮”在直播间推广一款茗挚品牌旗下的“小金碗碗装燕窝冰糖即食燕窝”（下称“小金碗”）商品，直播间价格为258元15碗，每碗17.2元，相比天猫旗舰店正常价格便宜56%左右。辛选方面披露，该商品的供货商为广州融昱贸易有限公司，本公司不涉及任何采购销售行为，减去相关平台费用后，公司获得12.6%的推广佣金。
相关资料显示，辛巴直播间当日售卖燕窝的销售额为4000万元，按照佣金率计算，大约可获得500万元左右的收入。针对王海的发文，辛选官方微博在20日上午回应称，公司不涉及任何采购销售行为，将对此次燕窝事件进行深度自查，如发现该产品有质量问题，一定配合有关部门维护消费者权益。
11月22日，记者就此事引发的争议联系到王海本人。在王海看来，这件事情涉及两方面，一是辛巴直播间售卖的燕窝不含蛋白质，本质上是糖水，因此造成虚假宣传；另一方面，这款即食燕窝不符合燕窝的生产标准，商家却按照燕窝来卖，完全是欺骗消费者。
王海对记者表示，当日辛巴直播间即食燕窝的销售额是4000万元，按照《食品安全法》商家应该给消费者假一罚三，辛巴直播间当时称的是“假一赔万”，但现在并没有给出相关答复。“有很多消费者找我们维权，我们的律师团队也在着手准备相关工作。”“我从事打假25年了，就是觉得欺骗大众这种事一定要说出来。”王海说道。
打开天猫“茗挚旗舰店”可以看到，“小金碗”的价格为398元/10碗，月销量最高701，发货地为福建厦门。记者向客服询问产品检测报告时，对方没有正面回应，只称“产品都是符合国家卫健委标准生产，卫生部门定期品检备案，食品法规严格执行”，便再无下文。
据了解，茗挚旗舰店的主体公司为广州融昱贸易有限公司，但该款燕窝的生产商为大洲新燕（厦门）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记者联系到大洲新燕一位工作人员，向对方询问“现在网上有质疑说这款燕窝是假货”时，其表示“我们都是按照标准生产的”。自从“糖水燕窝”事件爆出后，对于产品质量问题，该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有几个人打电话来问过。”
天眼查APP显示，大洲金燕是一家集金丝燕人工孵化繁殖、野外种群恢复、金丝燕旅游主题公园建设、燕窝及其产品加工、生产、销售于一体的企业，号称“国内唯一的万级无尘燕窝车间”。对于网友在微博爆料“大洲金燕因涉刑被冻结”一事，上述工作人员对记者表示：“没这回事，我们现在正常经营，你可以过来看。”资料显示，辛选官方微博的认证为广州和祥贸易有限公司，声明文件的落款为广州和翊电子商务公司，但记者多次致电两家公司均未能接通。
“即食燕窝没有生产标准”
对于消费者而言，眼下最关心的莫过于买到手的燕窝究竟是不是“正品”。记者从多位业内人士处获悉，这款“小金碗”即食燕窝，本质上与燕窝无关。11月22日，食品工程博士、科普作家云无心在接受采访时指出，即食燕窝目前并没有严格的生产标准，厂家采用的是“即食燕窝团体标准”，这个标准就跟用于固体饮料的生产标准类似，像平常喝的橘子汁饮料一样。“作为原材料的干燕窝才有质量等级标准一说，目前特级燕窝的唾液酸标准含量为10%，一级为7%-10%，二级为5%-7%，而即食燕窝没有任何标准。”云无心表示。
既然即食燕窝没有生产标准，也就意味着王海与辛巴两方在“真假”方面没有对错一说。那么，当事燕窝“小金碗”有没有其他问题？云无心指出，辛巴直播间售卖的燕窝有一个明显违规的问题——添加了乳酸钙，这种原料是不允许被添加在燕窝中的，但由于它没有安全性使用范围，也就是说对人体无毒无害，所以商家“很聪明”，加了乳酸钙结合海藻酸钠，就能模拟燕窝的胶状形态，以此误导消费者。
乳酸钙是一种白色至乳白色结晶或粉末，口感较好，广泛应用于乳制品、饮料、食品保健品等领域。而海藻酸钠是一种天然多糖，具有药物制剂辅料所需的稳定性、溶解性、粘性和安全性。正因为包含这两种关键原料，即食燕窝才能“看起来像燕窝”。
餐饮行业分析师、凌雁管理咨询首席师林岳也告诉记者，目前国内的燕窝产品鱼龙混杂，个别品牌靠网红带货、微商等渠道火了起来，但实际上噱头更多。“行业内对燕窝的成分比例没有要求，导致很多产品打擦边球，用低成本原料套用燕窝的名称卖出高价，本质上就是普通的休闲食品或饮料。”而在产品名称方面，云无心表示，以燕窝的名字、功效做宣传，实际上与燕窝无关。产品标签这块目前是灰色地带，还没有出台相关命名标准。
对于王海所称的“4.2元成本价”问题，云无心告诉记者，成本问题在食品行业不能作为一个合理的判断标准，任何日常消费品的成本价都非常低，只要有市场自由竞争和明码标价，就不构成“欺骗消费者”的理由。
燕窝“智商税”
燕窝是雨燕科金丝燕及同属燕类用唾液与绒羽等混合凝结所筑成的巢穴，在中国传统观念中，燕窝被视为滋补品，蛋白质和唾液酸是它最重要的两大营养物质。
市面上的燕窝到底是不是“智商税”？林岳对记者表示，在部分消费者眼里，燕窝是名贵食材的代名词，甚至有美颜、提升免疫力的说法，但不同产地、不同产品、不同等级商品之间的差异很大，没有深入研究的消费者很容易盲目地跟风消费，无形中交了智商税。
同日，中国食品产业分析师朱丹蓬向时代财经记者指出，最近几年燕窝行业处于高速发展，主要原因是随着整个消费升级以及新生代消费思维的改变，燕窝承载了“颜值管理+体重管理+健康管理”认知的一部分。“但目前来说，燕窝的生产层面没有严格的执行国标，导致风味饮料和保健品两者之间的界限有模糊之处，尽快出台相关标准是最重要的。”朱丹蓬表示。
记者注意到，医学科普大V“六层楼”曾发文指出，燕窝中的“唾液酸”一度被推上神坛，实际上人体的肝脏就能合成唾液酸，并不是必须靠燕窝。此外，人每次吃燕窝顶多摄入3g~5g，唾液酸的量算起来更加微乎其微。
另一方面，燕窝并不是完全安全无害。“六层楼”表示，在整个亚洲，尤其是东南亚地区，燕窝逐渐成为过敏反应最严重的原因之一。一项针对868名急性过敏儿童的研究表明，燕窝已成为最大的过敏原。
专家观点
●行业内对燕窝的成分比例没有要求，导致很多产品打擦边球，用低成本原料套用燕窝的名称卖出高价，本质上就是普通的休闲食品或饮料。
●燕窝中的“唾液酸”一度被推上神坛，实际上人体的肝脏就能合成唾液酸，并不是必须靠燕窝。此外，人每次吃燕窝顶多摄入3g~5g，唾液酸的量算起来更加微乎其微。
■声音
带货主播，争议商品不妨保持严谨！
回到最初的问题：燕窝产品有没有标准呢？答案是“有”。首先是食品生产许可。辛巴卖的燕窝产品，只要印有食品生产许可证编码，便可认为是合格食品。另一个则是行业标准。中国是燕窝消费大国，但目前并未出台国家强制标准和行业标准。可资参考的，是燕窝专家委员会于2018年发布的 《中国药文化研究会即食燕窝团体标准》。按此标准，辛巴带货的燕窝不达标，但该标准并非强制标准，不影响其法律意义上合格。
所以，广告代言人只审核行政许可，就会入这个坑。职业打假人当然深谙其中的法律关系，但源于市场压力的监督，总是一件好事。
某种程度上，燕窝没有强制标准，就是这次事件的根本起因。而没有强制标准，或与燕窝本身的争议有关：卖燕窝到底是不是在收智商税？支持者说，燕窝中的唾液酸对神经发育、提高免疫力等都有重要作用，而“在所有已知食物中，燕窝中唾液酸的含量是最高的。”反对者则认为，其功效只停留在动物研究层面，并不能说明对人有何作用，更何况唾液酸也存在于许多日常食物中，甚至人体自身也会分泌。
今年2月，全国12320卫生公益热线官微称，阿胶只是“水煮驴皮”，并非好的蛋白质来源，引发争议。随后中药协会表示阿胶疗效确切，否定有违科学。12320热线官微也致歉。这意味着，官方盖棺论定，买阿胶不是智商税。由此看来，燕窝是不是智商税，其最终解释权还在有试管、有仪器的相关机构与部门，而不是只有麦克风与手机的直播老铁。
其实，在很多类似事件中，直播只是一系列问题最终的显现场所，并非问题的发生场所，也不是问题的原因所在。日前中消协发布的《“双11”消费维权舆情分析报告》中的案例也大抵如此。因此，在讨论相关问题时，还是应理性追寻其起点，才能根本解决问题，而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当然，对主播而言，即便没有相关责任，但对于有争议的商品，也不妨保持严谨，远离为好。图文综合时代财经、《新周刊》《新京报》
